第八章 凤凰尾巴
“为什么呀——”李云瞬明知故问，俏然而笑。
见她喃喃不语，李云瞬笑得更开心些，洁白的贝齿映得樱红嘴唇更加娇嫩美艳。她也不说破，自顾自沿着景色优美的小路悠然漫步前行。
小空地靠近师父的住所，周围是片桃林，春天的时候粉盈盈的桃花映着青碧的竹色，是悠悠最喜欢的景致。到了夏天，只剩一片比竹子深绿的树丛，毫无精彩之处。
悠悠期期艾艾地抬头，习惯了云瞬师叔的来无影去无踪，她穿了身非常浅淡的蓝色纱裙，长长的丝柔黑发随意的绾了个漂亮的髻，戴了朵精巧的簪花，她歪着头，坏坏地看着她笑，长又密的睫毛勾勒出的暗影衬得晶亮的眼瞳更加慧黠娇俏。
洋洋自得的好心情顿时破坏。
她已经十二岁了，她懂，一个男人如果喜欢一个女人，就会有那么特别的眼神。
师父就坐在树丛边的石椅上，那片毫不起眼的深绿，因为成了他的背景也美得炫目起来。悠悠又痴痴发呆，师父向他轻浅一笑算做招呼时，她觉得他周围黯淡的树丛上都好像满布点点星光闪耀不已。
悠悠撅着嘴，闷闷不乐地缓步走在竹荫遮蔽的小路上，清凉的微风带着竹林特有的淡香，夏天的早晨吹拂在身上特别舒爽，却没使她高兴起来。她看见鹅卵石铺砌的蜿蜒小路边开了几朵淡紫色的小花，便蹲下细看，能拖一会儿也是好的。
所以人家才说：宁为鸡头，莫作凤尾。
师父平时是水，一旦身边有了云瞬师叔，就变成了蓝色的焰火。
“告诉你个好消息，你佑迦师叔要从西夏探亲回来了。我打算要师父答应让他带你，这样你就不用天天被程跃然比得没活路了。”
“乱讲！”悠悠现在最受不了别人或直截了当或拐弯抹角地说她笨！其实她根本不笨的，好歹她还有一半“天工神手”的血缘吧？在家的时候外公和舅舅总是摸着她的头夸她伶俐可爱。关键是……唉，云瞬师叔还真没说错，人比人得死！
“谁被比得没活路啊？！”悠悠跳脚，“这算什么好消息？我不要离开师父，让佑迦师叔教程跃然嘛！你分明是怕我跟在师父身边占他便宜！”
“就让李佑迦带你！我这是心疼相公！就算钧武那么好的脾气耐心也天天被你折磨得快要内伤。”
“昨天教你的那三招可熟练了？”裴钧武微笑着问，带了几分宠溺，对这个小徒弟，他算不得严厉的师父。
悠悠也发现，他来了竹海话就变少了，有时候一天也不说一句话，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嗓音实在难听。
她这个底垫得好冤枉！
“臭得意什么？大公鸭！臭乞丐！”她和他的仇怨并没有因为成了同门而化解，反而越积越深。攻击不了他的天分，她只好另辟蹊径，攻击一下他后天的缺陷。
“嗯……”她犹豫要不要找个借口，云瞬师叔就是个狐狸妖，至少她每次在她面前撒谎都失败。
“嗤什么？”她的小腮帮一鼓，圆圆脸就更像娇嫩的熟桃，裴钧武看了都忍不住一笑。
不过……他就算不吭气，也常常把她气得脸红脖子粗。没办法，他的出现，由小乞丐变成江湖瞩目的被竺大师千挑万选才找到的“武学奇才”，这神奇的变化，使她无比鲜明的沦为“凤尾”，不提以前的削发之仇，仅是他那洋洋得意的样子她都极为厌恶。
师祖和师父……包括见过一面的耶律师叔李师叔，没见过的蓝师祖，这都是天下人公认的人精，说起他们就好像说起神仙一样，她怎么比？云瞬师叔就更别提了，聪颖天资再加上坏心眼，骗死人的绝美容貌，连师父都只有认栽的份儿，她还有什么希望？佑迦师叔还没见过，没少听别人提，好像也不是等闲角色，她都没抱指望。越天衡这个畜生据说自小就是他们家乡那片儿的“神童”，她本来还能靠武力在他身上找一点儿平衡，然后又来了个程跃然！
颇为自豪地完美展示过，连师父都点头赞许，很欣慰的样子，站在一边冷眼看的程跃然却不屑地“嗤”了一声。
将来……她沉入憧憬，她也要找一个师父这样的男人当相公，看她的时候，也会露出这样的的眼神。她也希望深澈的一潭水为她燃烧了，光是看云瞬师叔露出的温柔神色也体会得出，那该是种多幸福的感受。
他现在很明白师祖为什么会收下拓跋师叔，都说拓跋师叔气死了他，却没人提起，师祖陪在拓跋师叔身边的时间最长。天资卓绝的徒弟虽然引为骄傲，但如悠悠这般单纯可爱的平凡之人，却更像自己的孩子般，担心她，疼爱她，放不开手。
“真是人比人得死，尤其笨蛋和天才，这日子可怎么过哟——”李云瞬一边走路一边夸张地用袖子扇风，哪儿还有半点仙子气节，明明就是个坏心眼儿的狐怪在说风凉话！
每次看见云瞬师叔，她身为美女的自信就一再崩塌。
毫无悬念，她刚走几步，蹲在地上的小胖球跳起追过来，瓮声瓮气地说：“云瞬师叔，干脆你教程跃然功夫吧？”
“嗯！”她来了精神，用力点头，为了不被程跃然看扁，她可是刻苦练习过呢。
到平时师父教她的小空地时，程跃然早就来了，正在打一套剑法，他人虽讨厌，身材还是很不错的，虽然还没长成，高挑俊挺已成定局，辗转腾挪之间，剑影寒光闪烁，姿势非常好看，竹海的功夫宛如为他量身所创。
“不为什么！”悠悠摔掉手上的花束杆，就知道云瞬师叔也不是什么好心人了，哄她说出原因肯定先被笑话一阵。
程跃然并不理她，只是状如无心地把手中的长剑刷地背到身后，上好的长剑发出龙吟般的铮鸣，他的眉傲兀地挑了挑。悠悠顿时气噎，是啊，武功根底很差的他，入门才几天，就可以学习剑法了，她还在学习粗浅的拳术！
程跃然横了她一眼，原本尖牙利齿的他并没回嘴，只是冷哼了一声。
采了几棵，用柔软的长叶草绑成花束，再辣手地一片片扯脱花瓣。
师父叫了她两声，她才从幸福的畅想里回过神来，看美人师父的眼神还是迷迷蒙蒙的。
悠悠扁嘴，就是不说出心里话也得受她一番调侃！
虽然她更抵触人家拿她和著名的“拓跋师祖”相提并论，这位师祖可是把祖师爷都活活气死，她的师父还美美的活得舒坦健朗，就这一点来说，她胜出。不过，她真是越来越同情拓跋师祖了，同样一套武功，人家看看就会了，自己却要琢磨练习不知道多长时间，光是气势就颓败了，师门里聪明人太多，也不差她一个，干脆放任自流算了。
“你又在干吗？”
只是……这世间，可还有一个像师父这样的男人吗？只是像，也好。
一个好看的男孩子却让她厌恶至斯，悠悠相信，她和他就是传说中的“天敌”。
师父看向云瞬师叔的眼神是不同的，她也说不出那儿不同，嗯……看她的时候，师父的眼神就是撒在平静潭水上的星光，看云瞬师叔的时候，星星就着火了，是爹爹灼炼金属的那种火，蓝蓝的好像没温度，稍一靠近，手指就会被比赤红火焰温度更高的冷焰烧伤。